第29节_肆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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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节

  “这样吧,”池彻挑了下眉,“把你联系方式补偿给我。”俞清昀不自觉脱口而出:“我吗?”池彻颔首。俞清昀斟酌着言辞,生怕自己自作多情:“如果您对我们西餐厅感兴趣的话,可以拿一张我们的名片——”“当然不。”池彻立即道。他指尖搭上桌面,姿态恣意散漫,视线紧缠着她不放,“我只是对你比较感兴趣。”俞清昀:“……”脑子里很明显地“咔哒”一声,一根神经崩裂,像电线一般垂在地上,在脑海里牵扯出噼里啪啦的火花。心脏都快要绷出嗓子眼了。少年眸色似点漆,神情不容置喙。见俞清昀没立即回答,他微微倾身过来:“怎么,做不到?”确实做不到。做不到拒绝。因为不是别人。少年左眼下黑痣像蛊惑,俞清昀身体顷刻间麻掉了一半。再次出声的时候嗓音很是发紧:“不好意思,我现在在上班,可能不太方便……”“行,”池彻说,“我等你下班。”……那几天俞清昀整个人都是飘飘忽忽的,像陷入了软绵绵的云端。池彻说的每句话都反复在她梦境中出现,控制不住地在她口中来回咀嚼。而那只荔枝味棒棒糖她没舍得吃,被她放进了极为干燥的铁盒里,生怕融化一丁点。仿佛棒棒糖的存在,才是这些如梦幻影般的事情,真实发生过的最好印证。暗恋初尝甜果,漫长黑夜窥见天光。似乎极为难熬的日子也因为这,开始有了一点儿隐隐的期待和寄托。俞清昀没有手机,只能给池彻家里的座机电话。一面担心被俞华月发现点什么,随时随地都注意着座机动向,希望着它别在晚上或是早上,俞华月和魏明泽都在家的时候响起;一面又极为矛盾的,没日没夜地期待座机会响起那道嘶哑的铃声,然后接起,是少年低磁朗然的声音。——就算真是在早上和晚上,也行。只是。她在脑海里演练的各种可能性,都没有发生。甚至命运都在专门和她作对。那段时间,以往忙得不可开交的座机,竟一声都没有响起。连一点希望都不愿意给她。那段时间正值盛夏初期,九弯连着下了一周的大暴雨。被笼罩在阴暗中的整个城市都被冲刷了个干净。再次看到池彻这个名字是在学校公告栏上。他在之前参加的国际无人机飞控大赛获得了青年组金奖,学校大发表彰他,红纸贴满了整个公告栏,他的名字第不知道多少次地引起了整个学校的轰动。俞清昀挤在喧嚷的人群中,仰着头看公告栏上,少年参赛时被宣传组抓拍下来的照片。侧脸清隽利落,黑色碎发懒懒搭在深邃眉眼处,少年两只修长手指把在遥控手柄上,眼睫眯缝着,微微抬头看向翱翔碧蓝天空的无人机。少年意气风发,瞳孔里像盛满了整个盛夏的炽热光点。旁边有女生们异常激动的讨论声。“啊啊啊这也太不合常理了吧!怎么会有人这么帅还这么牛逼!”“对啊!而且他去年就已经保送长北大学了!太厉害了真的。”“我要拍下来给我一中的小姐妹分享!这波咱们附中赢定了好吗?!”“呜呜呜我已经开始羡慕他交往过的那些女朋友了,我要是他女朋友真的是睡着都会笑醒。”“你算了吧,池彻交往的女朋友可都是大美女类型的。”“害,谁不知道啊……我就这么一说。”“对了!你们听说了吗!据说一中那个校花最近在追池彻诶!我有好几个在一中读书的初中同学说最近经常看到池彻出入一中!”“哈?肥水就这么要流外人田了吗?”……心里一动。俞清昀忽然冲动地做出了个决定。人群散去后,她迅速扯了张边缘的表彰宣传单下来,紧张又忐忑地塞进口袋,回教室收拾好东西,急忙跑出学校。-一周后的一个傍晚。蝉鸣声嘶吼,空气黏腻滞闷。俞清昀拿着准备了一周的,精心包装好的礼物盒急匆匆跑过长流河桥。池彻的家就住在她家正对面的第二栋别墅,门边有个专门放快递盒的地方。唯恐赶不上时间,汗渍把她鬓发黏在额角也来不及挑开,却忽地听见不远处一群男生嘈杂含笑的起哄调侃声——俞清昀抬头望过去,脚步倏地顿住。惯例是众星捧月,池彻漫不经心地靠在红黑机车上。眉眼松散,轻搂着一个娇俏女生的腰,垂头凑到她耳边说话,女生脸颊红润,在一阵起哄声中打了他一下,而他嘴角随即挑起暧昧又混不吝的弧度。——就和那天西餐厅,说对她感兴趣时的弧度,一模一样。像是一盆凛冬的冰水兜头而下,美梦破碎,把她淋得狼狈不堪。但也瞬间地,后知后觉清醒过来。俞清昀突然觉得这段时间的自己好可笑。那不过是他的一时兴起,和她的自以为是罢了。只是感兴趣而已,她又是哪来的勇气认为能站到他旁边位置的那个人会是她。他是银河系里最闪耀的一颗星,一直都是。他在的世界,始终是她这种身处泥淖的人,踮起脚尖也触碰不到的世界。那一周的偶然相遇,只是他所处的世界不小心被撕开了个缺口,透出丝丝光亮,而她恰好途径。是她误会了。是她短暂地误以为,最闪耀的那颗星真的会降落在她身上。俞清昀眼睫一眨不眨,在桥尾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。然后收拾好所有情绪,将礼物扔进了垃圾桶。转身,头也不回地离开。再次将全部的自己缩回那个脆弱得不堪一击的保护壳中。作者有话说:周四开始日更,更新时间暂定18:00。忘了说了,评论发红包,感谢等待。第18章十八束光命运如洪流,狠命推人往前走。连伤春悲秋的时间都不曾拥有,家里东窗事发,魏明泽这么多年做的孽在几天之内就被回馈了个干净。走的时候是凌晨三点。魏明泽在客厅焦急地来回踱步,压低声音拿着他二手小灵通接打电话,地上全是烟头,身上老头衫在焦黄的皮肤上黏成一团。俞清昀在睡梦中被俞华月摇醒,看到她惊慌的瞳孔,鬓角的湿汗以及颤抖的双手。十几年的积存用几个破烂塑料打包袋就轻而易举装下,久违地奢侈了一把竟也是逃跑的时候。他们打了个黑出租车急匆匆赶往火车站,买了最近一班去长北的火车票。俞清昀亲爸有个老友在长北,最近打算全家移民国外,郊区老房子还没来得及处理。俞华月拉下脸给那头打了电话,对方念及恩情,同意低价转给他们。坐的是深夜绿皮火车,摇摇晃晃,时走时停。车上各种狐臭汗臭脚臭,混合劣质泡面烟酒味被夏夜潮热空气裹挟着,毫不客气地弥散在空气中,稍微闻一口就令人作呕。俞清昀被挤在脏兮兮的角落,旁边俞华月在背过她偷偷抹眼泪,对面的魏明泽还在打电话。斜对面大叔边抠脚边抽着呛人的烟支,手里堂而皇之抓着本印有女人白花花胸脯的杂志在看,忽地抬眼望过来,呲开黄黑牙,赤/裸/裸的目光打量她。俞清昀喉咙犯恶心,用行李袋遮住身体,望向窗外。火车不经意间已驶离九弯市,窗外是绵延不绝的山脉,天边的青黑山尖,有微弱晨曦光点在依稀闪烁。天要亮了。听着火车哐哐当当的行驶声,俞清昀一滞,忽然想到了那副没能带走的座机。兼职奔波到半夜的时候没哭,落荒而逃的时候没哭,甚至在看到池彻搂着新女友的时候也没哭。她却在这一刻,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淌,世界模糊一片。她是真的,不可能接到那个电话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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